邀请函上的新世界
林深的指尖在烫金邀请函上摩挲时,窗外正飘着今年的第一场雪。卡片边缘嵌着细碎的钻石,在台灯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末尾那句 “诚邀您入住永恒乐园,签证有效期 72 小时” 像句精致的诅咒。
同批抵达的还有十一个人。穿定制西装的地产商张启明,拎着医药箱的护士周晴,甚至还有个染着蓝发的街头魔术师阿 K。他们被银色悬浮车送进云雾缭绕的山谷,玻璃幕墙组成的建筑群在暮色里泛着金属光泽,中央广场的电子屏正循环播放规则:“本世界实行议案制,每日 18 点投票决定次日供给;签证可通过参与‘乐园游戏’延长,失败则签证即刻失效。”
“说白了就是圈养。” 穿皮夹克的摇滚乐手赵野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靴底碾过电子屏投射的规则条文,“谁知道失效是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是广场突然亮起的红灯。电子音陡然尖锐:“检测到对规则的质疑,触发紧急议案 —— 是否剥夺赵野今晚的食物供给?现在开始投票。”
十二块悬浮面板同时亮起。林深看着 “赞成” 与 “反对” 的票数交替上升,最终以 7:5 通过剥夺议案。赵野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冲向最近的自动贩卖机,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摔倒时皮夹克蹭出刺耳的声响。
那晚,林深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扇暗门,门后是布满监控屏幕的控制室。其中一块屏幕正显示着赵野蜷缩在墙角的模样,角落的电子钟跳动着:距离签证失效还有 70 小时 12 分。
生死游戏的漏洞
第一场 “乐园游戏” 在次日清晨降临。电子屏上跳出旋转的俄罗斯方块,每个方块里都嵌着不同的任务:“在 1 小时内找到藏在园区的五把钥匙”“与随机抽取的对手进行窒息式格斗”“背诵圆周率小数点后 100 位”。
林深抽到的是 “解开图书馆第三排书架的密码锁”。他在积灰的书脊间翻找时,听见隔壁阅览室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转头望去,只见张启明正用黄铜台灯砸向周晴的后脑,护士的白大褂已被血浸透,她死死攥着的纸条上写着 “钥匙在《社会契约论》内页”。
“抱歉,我的签证只剩 45 小时了。” 张启明擦着手上的血迹,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没有丝毫波澜,“总有人要被淘汰的。”
游戏结束时,周晴的签证显示 “已失效”,她的房间在午夜被自动清理系统夷为平地。剩下的十一个人在晚餐时沉默地咀嚼着合成食物,谁都没提那个消失的身影,直到阿 K 突然笑出声:“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些游戏总能精准戳中每个人的弱点。”
他晃了晃手里的扑克牌,蓝发遮住半只眼睛:“我抽到的背诵任务,是我小时候被迫参加神童训练营时的噩梦;赵野昨天被安排去修理音响设备,那家伙最怕噪音;而张总 ——” 魔术师突然将牌甩向地产商,“你三年前在工地上故意制造过脚手架坍塌事故,今天的格斗任务是不是很眼熟?”
张启明的叉子 “当啷” 落地。林深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女学者苏婉轻轻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恰好遮住她的眼神。
模仿神的囚徒
签证时间最短的阿 K 在第三场游戏中失败了。他选择的 “镜像迷宫” 游戏里,每个转角都出现了穿着蓝发的自己,最终他在分辨真假时撞上了通电的墙壁,烧焦的气味弥漫在迷宫出口,像劣质烟花燃尽后的余味。
林深在控制室里看着这一切。他发现每场游戏的设计图都会在凌晨三点出现在主控电脑的草稿箱里,文件属性显示 “作者:未知”。但昨晚,他在废纸篓里捡到了半张被撕碎的设计图,上面有个熟悉的咖啡渍形状 —— 那是苏婉每次思考时都会留下的印记,她总爱用无名指关节敲着太阳穴喝咖啡。
第七天夜里,剩下的七个人被迫参与 “互相指认” 游戏。电子屏上出现了周晴死亡时的监控画面,要求找出 “设计这场谋杀游戏的幕后黑手”,指认错误者将被执行签证失效。
“是苏婉。” 林深突然开口,他将从控制室打印的设计图拍在桌上,图上的咖啡渍与女学者杯底的痕迹完美重合,“你研究过我们每个人的背景,知道张启明的暴力倾向,清楚周晴有睡前看《社会契约论》的习惯。”
苏婉没有反驳,她只是平静地站起身,走到电子屏前:“你们以为这里是谁的乐园?” 她按下隐藏在屏幕边缘的按钮,整个广场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下方布满电缆的机械结构,“最初被邀请的是十二个人,包括我。但三个月前,我发现了控制室的秘密 —— 所谓的‘乐园’,不过是上一批幸存者设计的牢笼。”
她的签证显示还有 108 小时,远超过其他人。林深这才明白,延长签证的最高奖励,是获得设计下一场游戏的权利。
“现在轮到你们了。” 苏婉的身影在升降台上升起,她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园区,“下一场游戏的主题是‘信任’,设计者可以从剩下的六个人里选。”
林深看着自己的签证时间:72 小时 0 分。他的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设计游戏的申请表,角落的电子笔正闪烁着诱惑的红光。远处,赵野和张启明已经开始互相撕扯,他们的签证都只剩下不到 24 小时。
在这个模仿神明裁决的牢笼里,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游戏本身,而是看着同伴变成设计者时,自己心底涌起的那丝羡慕。林深低头在申请表上写下第一个字时,突然想起周晴死前攥着的那本书,卢梭在书里写:当人类开始用契约划分权利时,也就埋下了奴役的种子。
而他们,不过是在重复那场持续了无数个轮回的奴役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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