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海风里的重生
叶耀东的后脑勺磕在船舷上时,还琢磨着这泡尿撒得真不是时候。货轮甲板上的风跟刀子似的,带着太平洋的咸腥味灌进领口,他刚解开裤腰带,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天旋地转间就栽进了黑沉沉的海里。
呛水的窒息感还没褪去,耳边先传来了熟悉的海浪声。不是货轮周围那种沉闷的咆哮,是带着沙粒滚动的、细碎的哗哗声。叶耀东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鼻尖萦绕着的是混合着鱼腥味和海草味的、属于石浦村的独特气息。
他正趴在自家老屋门口的青石板上,裤脚还滴着水,滩涂上的淤泥糊了满腿。不远处的码头上,几艘挂着补丁帆的小渔船正随着潮水起伏,穿的确良衬衫的汉子们扛着渔获往岸上走,粗粝的嗓门喊着 “今天的梭子蟹肥得很”。
“耀东?你咋睡在这儿?” 隔壁王婶挎着竹篮经过,篮子里的海菜还带着露水,“大清早的就喝晕了?你媳妇都在礁石上晒了半上午的海带了,还不赶紧去搭把手。”
叶耀东僵在原地,看着王婶鬓角的白发和蓝布头巾,这模样分明是三十多年前的样子。他猛地摸向自己的脸,光滑得没有一点皱纹,不是那个在货轮上熬了半辈子、满是胡茬子的糙汉。
1982 年。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这个让他混账了半辈子的小渔村。
灶台上的信任危机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锅里的玉米糊糊正冒着热气。叶耀东看着灶台前那个系着蓝布围裙的身影,喉结滚了滚 —— 是秀兰,他的媳妇。比记忆里年轻许多,眼角还没有那些深刻的纹路,只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你还知道回来?” 秀兰把碗筷往桌上一放,瓷碗碰撞的声音带着火气,“昨天跟二柱子他们赌到后半夜,输光了买渔网的钱,今天倒有脸躺外头?”
叶耀东想解释,嘴张了半天却只吐出一句:“我没赌。”
秀兰嗤笑一声,拿起墙角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招呼:“还敢撒谎!二柱子他娘早上都跟我说了,你输了五块钱,还欠着人家三斤虾皮!”
扫帚落在背上不疼,叶耀东却觉得心里发酸。上辈子他确实不是东西,喝酒赌博,把秀兰的嫁妆都拿去败光了,要不是为了三个孩子,她早该走了。他抬手抓住扫帚杆,声音哑得厉害:“秀兰,我错了。以后不赌了,真的。”
秀兰愣了愣,像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话。她打量着叶耀东,眼神里满是怀疑,最后把扫帚一扔,转身去厢房:“别跟我来这套,孩子醒了,你去给大丫把尿。”
叶耀东走进厢房,炕头上三个小不点挤在一起睡得正香。大丫嘴角还挂着口水,二小子攥着个缺角的木鱼,最小的三丫刚冒牙,小嘴巴嘬个不停。他小心翼翼地坐下,看着孩子们皱巴巴的小脸,眼眶突然就热了。上辈子他常年在外跑船,等回来时孩子们都长大了,跟他生疏得很,这还是他头一回这么近地看他们小时候的模样。
滩涂上的新日子
赶海的铃铛在村口响起来时,叶耀东已经扛着锄头准备上山了。秀兰抱着三丫站在门口,看着他背上的竹篓里装着镰刀和种子,眼神里的疑惑更深了。
“你不去海边跟他们拉网?”
“今天落大潮,滩涂里该有蛏子了,下午再去。” 叶耀东拍拍竹篓,“后山那块荒坡我看能种点红薯,秋天能当口粮。”
秀兰没再说话,只是在他转身时低声说了句:“早点回来,别又……”
“知道了。” 叶耀东头也不回地应着,脚步却轻快了不少。
后山的荒坡长满了野草,叶耀东挥着锄头一下下刨着,汗水顺着下巴滴进土里,带着泥土的腥气。他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不想着去城里发财,也不想着当什么万元户,就想把这几分地种好,每天跟着潮水起落赶海,晚上回家能喝上秀兰熬的玉米糊糊,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跑。
中午下山时,竹篓里已经装满了野菜,还有几颗熟透的野山楂。路过滩涂时,果然看到不少人在弯腰挖蛏子。叶耀东脱了鞋就往泥里走,脚趾头一勾就知道哪里藏着蛏子,不一会儿就摸了小半桶。
“耀东,今儿转性了?” 隔壁的李大叔笑着打趣,“不去赌钱改摸蛏子了?”
“李叔,这蛏子可比赌钱实在。” 叶耀东扬了扬手里的桶,“晚上回家让秀兰辣炒,给你送一碗。”
李大叔哈哈笑起来,旁边几个汉子也跟着起哄,说他要是真能学好,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叶耀东不恼,上辈子的名声烂透了,哪能指望人家一天就信他。
月光下的承诺
晚饭时,桌上摆着辣炒蛏子、凉拌海菜,还有窝窝头和玉米糊糊。大丫抱着个窝窝头啃得正香,二小子盯着蛏子流口水,秀兰一边给三丫喂糊糊,一边时不时瞟叶耀东一眼。
“后山的地得翻三遍,我明天再去。” 叶耀东扒着饭,“等下我去给张大爷修修船,他说舵有点松了,能换两斤柴油票。”
秀兰手顿了顿:“你还会修船?”
“以前跟我爹学过点。” 叶耀东含糊地应着,他爹走得早,上辈子他哪肯学这些,都是后来跑船时被逼着学的手艺。
饭后叶耀东去了海边的船坞,张大爷正蹲在船头抽烟。见他来了,老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真来啦?”
“大爷,您放心。” 叶耀东拿起扳手就开始卸舵轴,“保证给您修好。”
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张大爷看着叶耀东埋头干活的背影,吧嗒抽着烟:“耀东啊,人这辈子谁没犯过错,改了就好。你媳妇不容易,孩子们也小。”
叶耀东手上的动作没停,声音闷闷的:“我知道,大爷。”
修好船时已经半夜了,叶耀东往家走,路过村口的老槐树,听见树底下有人说话。是二柱子和几个闲汉,正嘀咕着他今天的反常。
“我看他就是装的,过两天准犯老毛病。”
“说不定是输惨了,想骗秀兰的钱呢。”
叶耀东没理会,径直回了家。秀兰还没睡,坐在灯下纳鞋底,见他回来,往灶房指了指:“给你留了碗糊糊,热着呢。”
他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里面是几颗野山楂:“白天在山上摘的,给孩子们吃。”
秀兰看着纸包里红彤彤的山楂,又看看叶耀东满是老茧的手,眼眶突然就红了。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叶耀东,你要是再骗我……”
“不骗你。” 叶耀东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纳鞋底的手,“秀兰,这辈子我就守着你和孩子,守着这个家。”
窗外的海浪声轻轻拍打着,像是在应和他的话。叶耀东知道,要让秀兰信他,让村里人信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他有的是时间,反正这辈子还长着呢,他可以慢慢来,把上辈子的遗憾一点一点都补回来。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叶耀东已经扛着渔网准备出海了。秀兰站在门口,看着他和其他渔民一起推着小船往海里走,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摸了摸怀里的山楂,突然就笑了,转身回屋把糊糊热了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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