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堂屋的供桌上,常年摆着个黑檀木牌位,上面刻着 “先考陈青山之灵位”。爷爷每天清晨都会跪在牌位前,给自己烧三炷香,然后拿起供桌上的白蜡烛,像啃甘蔗似的咯吱咯吱嚼着。烛油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在衣襟上凝成蜡疙瘩,他却浑然不觉。
村里人路过我家时,总会绕着墙根走。王寡妇家的芦花鸡跑进我家院子,她宁愿饿着肚子等半天,也不敢进来捡。二柱子去年秋收时误砍了我家篱笆,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连夜杀了家里最肥的猪赔罪。他们见了爷爷,眼神躲闪着喊 “青山叔”,声音抖得像筛糠。
我那时才七岁,缩在灶台后面啃红薯,看着爷爷把蜡烛芯嚼得粉碎。他的眼球总是浑浊的,像蒙着层白雾,可每次扫过我时,那层白雾就会突然散开,露出底下惊惶的光。有次我不小心把红薯掉在地上,爷爷手里的蜡烛 “啪嗒” 掉在灵位前,他像被火烫似的蹦起来,抓着我的胳膊往供桌后面推:“别碰!快躲起来!”
供桌后面有个半尺宽的夹缝,我蹲在里面能听见爷爷牙齿打颤的声音。后来才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村里的狗叫了整整一夜,东头老槐树上的乌鸦全飞来了,黑压压地停在我家屋顶,屎拉得瓦片上到处都是。
十岁那年的暴雨夜,我被雷声惊醒,看见爷爷跪在灵位前烧黄纸。火光里,他后背的衣服破了个洞,露出皮肤上青黑色的纹路,像条盘着的蛇。“求您高抬贵手……” 他对着牌位磕头,额头撞在青砖地上咚咚响,“孩子还小,要罚就罚我……”
我推开门的瞬间,爷爷像被施了定身法,转头时满脸蜡泪混着鼻涕。供桌上的牌位突然裂开,里面掉出个布包,裹着半截发黑的脐带,上面用朱砂写着我的生辰八字。“这是啥?” 我捡起脐带,指尖刚碰到布料,院外突然传来惨叫。
跑到门口时,看见村西头的李木匠被雷劈中,焦黑的尸体跪在我家院墙外,手里还攥着把没完工的桃木剑。爷爷从后面拽住我的胳膊,他的手像冰窖似的凉:“别看!回屋去!” 那天后,李木匠家的三间瓦房一夜之间塌了,断梁上沾着黑红色的血渍,像极了爷爷嚼蜡烛时淌的蜡油。
十三岁生辰那天,我在灶台底下摸到个铁盒子,里面装着本线装书。泛黄的纸页上,用毛笔写着 “陈氏血脉录”,开头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条首尾相接的蛇。翻到第三页时,我看见爷爷的名字旁边画着个叉,下面写着 “阳寿未尽,以魂养煞”,而我的名字旁边,画着团燃烧的火焰,批注是 “大道之种,生人勿近”。
这时爷爷端着烛台走进来,看见我手里的书,手里的铜烛台 “哐当” 掉在地上。他突然跪在我面前,花白的头发扫着青砖地:“小实,爷爷对不住你……” 他说我出生那天,接生婆刚剪断脐带,就被天上掉下来的雷劈成了焦炭。村里的老瞎子说我是 “大道临凡”,生下来就要克亲断情,他为了保住我,才请道士做了法事,用自己的魂魄镇住我身上的煞气,这才每天给自己上香,吃蜡烛维持魂魄不散。
“那他们为啥怕我?” 我摸着书上的火焰符号,突然想起王寡妇看见我时,总是用围裙挡着孩子的脸;二柱子遇见我,就往地上吐唾沫。
爷爷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他们不是怕你,是怕你身上的‘道’。这世道要变了,大道之争要开始了,你是天选的种子,谁沾谁倒霉……” 他从怀里掏出个青铜铃铛,塞到我手里,“爷爷快撑不住了,你拿着这个去后山找清虚观的老道,他会教你怎么藏住气息……”
话音未落,堂屋的牌位突然炸开,黑红色的雾气从里面涌出来,在半空凝成个模糊的人影。爷爷猛地站起来,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他的身体像被雾气啃噬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快走!”
我跑出家门时,听见身后传来爷爷最后的嘶吼,还有那本血脉录燃烧的噼啪声。回头望去,我家的瓦房正在坍塌,黑色的雾气里,无数双眼睛在闪烁,而爷爷干瘪的身体,像根燃烧的蜡烛,照亮了整个夜空。
后山的清虚观里,老道摸着我的头说:“好孩子,你爷爷没白疼你。” 他指着观门外的石碑,上面刻着 “大道无情,生育天地”,“你叫陈实,就是要在这无情大道上,守住那份实诚。” 我摸着口袋里的青铜铃铛,铃铛上刻着的纹路,和血脉录上的火焰符号一模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爷爷吃的不是蜡烛,是用他的魂魄做的 “镇魂蜡”;他给自己上香,是在求自己的魂魄别被我身上的大道之气冲散。那些怕我的村民,有的是想害我夺取大道气运,有的是被我身上的气息震慑,而爷爷的怕,是既想护着我,又怕自己护不住。
如今我站在清虚观的山门前,看着远处翻涌的乌云,手里的青铜铃铛微微发烫。老道说当我能掌控身上的大道之气时,就能回去给爷爷立块真的牌位。到那时,我要在牌位前摆上最好的蜡烛,告诉爷爷,他用魂魄护住的种子,已经在大道之上,长出了第一片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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