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自行车上的晨光
巷口的梧桐树刚抽出新芽,王建国就骑着那辆 “永久牌” 自行车出了门。车把上挂着两个铝制饭盒,左边是给纺织厂上班的媳妇带的小米粥,右边装着儿子小虎最爱的糖三角。车铃 “叮铃铃” 地响过青砖铺就的路面,惊起几只在墙根打盹的麻雀。
“建国,早啊!” 修鞋摊的老李头正用锥子穿透牛皮鞋底,抬头时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容,“听说你们厂要搞计件工资了?”
王建国单脚支地,车座上的军绿色帆布包滑到腰侧,里面装着连夜画好的车床改进图纸。“厂里开会说了,多干多得。” 他摸出烟盒抖出两根 “大生产”,递给老李一根,“等这个月发了奖金,我也给小虎买辆二八大杠。”
自行车刚拐进厂区,就见宣传栏前围满了人。最新贴出的《人民日报》上,“改革开放” 四个黑体字格外醒目,旁边还配着深圳蛇口工地的照片。王建国踮起脚看了两眼,心里那股劲儿又上来了 —— 去年恢复高考时没敢报名,这下总算有了别的奔头。
车间里的轰鸣声淹没了钟表的滴答声。王建国戴着蓝布手套,将图纸铺在沾满机油的工作台上。旁边的老张师傅凑过来看:“你这图纸改得妙啊,能省三成工时!” 他突然压低声音,“我侄子在广州倒腾电子表,要不你跟我合伙……”
“师傅,厂里不让搞副业。” 王建国笑着摆手,手里的扳手却转得更快了。他知道老张说的是实情,巷尾的刘寡妇就靠倒卖的确良布料,上个月刚给家里添置了台黑白电视。但他摸了摸帆布包里的图纸,总觉得凭着这门手艺,也能拼出个像样的未来。
二、录音机里的晚风
晚饭时,小虎捧着搪瓷碗蹲在院门口,耳朵却支棱着听隔壁传来的邓丽君。“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女人的歌声透过砖头砌的院墙飘过来,像裹了层蜜糖,把空气都染得黏糊糊的。
“吃饭堵不上嘴?” 母亲李淑芬端着炒青菜出来,围裙上还沾着棉絮,“隔壁小娜她爸是干部,你别跟着学那些靡靡之音。” 话虽这么说,她的目光却瞟向了王建国藏在床底的录音机 —— 那是托人从上海捎来的 “三洋牌”,花了他整整三个月的工资。
王建国正给自行车链条上油,闻言直起腰:“淑芬,厂里说明年要分房了,咱争取把西头那间带阳台的拿下。” 他擦了擦手上的油,从抽屉里摸出张折叠的报纸,“你看这上面说的,个体户也能办营业执照了,等小虎再大点,你也开个裁缝铺。”
李淑芬的脸红了,低头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玉米碴子。结婚时王建国就说要让她过上好日子,这些年俩人挤在厂里分配的筒子楼,她夜里总摸着丈夫手上磨出的厚茧偷偷掉泪。此刻听他又提起这事,心里那点委屈突然就变成了暖烘烘的盼头。
深夜的台灯下,王建国对着图纸写写画画。窗外的蝉鸣渐起,混着远处火车站的汽笛声,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他想起白天在宣传栏看到的照片,想起车间主任拍着他肩膀说 “年轻人要敢闯敢试”,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突然在角落画了个小小的自行车图案 —— 那是他藏了很久的念头:攒钱开个修车铺,名字就叫 “建国车行”。
三、菜市场的烟火
周末的早市挤得水泄不通。李淑芬挎着竹篮在人群里穿梭,眼睛盯着摊位上的带鱼 —— 昨天王建国说厂里要评先进生产者,她想炖锅红烧带鱼给他补补。卖鱼的汉子挥着银光闪闪的刀:“大姐,刚从青岛运来的,八毛五一斤!”
“便宜点呗,我常来买。” 李淑芬摸着篮子里的鸡蛋,那是攒了半个月的票证换的。正讨价还价时,身后突然传来争执声。穿喇叭裤的青年举着台 “傻瓜相机”,非要给卖西红柿的老太太拍照,说要登在《大众电影》上。
“这不是耍流氓吗?” 老太太捂着蓝布头巾往后躲,筐里的西红柿滚了一地。李淑芬刚要上前,就见王建国挤了过来,捡起西红柿往老太太筐里塞:“同志,拍照片得人家愿意。” 他转向青年,“要拍就拍菜市场,多热闹,多有生气。”
青年愣了愣,真的举起相机对准了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王建国趁机拉着李淑芬往外走,路过卖唱片的地摊时,脚步顿了顿。摊上摆着《在希望的田野上》的磁带,封面上的姑娘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买一盘?” 李淑芬看出他的心思,从口袋里摸出块手帕,里面包着几张毛票,“晚上咱也听听新歌。”
王建国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等下个月发了奖金再说。” 他看着远处脚手架林立的工地,那里正在盖全市第一栋商品房。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照下来,给钢筋水泥的骨架镀上了层金边,像极了他此刻心里的光景 —— 虽然还没成型,却已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模样。
四、跨年夜的炉火
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晚上,车间里举办了新年联欢会。王建国被推上台唱《咱们工人有力量》,唱到高潮处,台下的工友们纷纷举起搪瓷缸子当话筒,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角落里的黑白电视正放着中央台的跨年晚会,当主持人说出 “一九七九年马上就要过去,我们迎来了八十年代” 时,整个车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散场后,王建国推着自行车走在雪地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口袋里揣着刚领到的年终奖,用红纸包着,沉甸甸的。路过巷口的供销社,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去买了两包 “红塔山”—— 去年过年只舍得买 “海河”,今年总算能体面点。
家里的炉火正旺,李淑芬在给小虎织毛衣,电视里还在放着晚会回放。王建国把奖金放在桌上,红纸散开的瞬间,李淑芬的手停住了,毛线针掉在地上滚到床底。“这…… 这么多?” 她声音发颤,数了三遍才确认那叠十元纸币共有二十张。
“厂里评我当先进了,这是奖金。” 王建国搓了搓冻红的耳朵,“开春咱就去申请营业执照,修车铺的门面我都看好了,就在电影院旁边。”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红绸布包着的东西,打开是块上海牌手表,“给你的,看时间方便。”
李淑芬摸着冰凉的表壳,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想起七六年刚结婚时,俩人只有一床补丁摞补丁的棉被;想起七七年恢复高考那天,王建国在考场外等了她整整一天;想起七九年第一天,全家围在收音机前听《告台湾同胞书》时的激动。这些细碎的日子像串起来的珠子,终于在今晚发出了温润的光。
窗外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小虎趴在窗台上数着天上的烟花,嘴里嚷嚷着明年要去公园坐碰碰车。王建国把手表给媳妇戴上,又把儿子抱到腿上,炉火映在三人脸上,暖融融的。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就像车间墙上那句新刷的标语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属于他们的黄金时代,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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