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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边军一小兵

崇祯七年七月，宣府镇的风带着塞外的沙砾，刮在人脸上像刀子割一般。王斗躺在舜乡堡西墙根下的窝棚里，喉咙干得快要冒烟，脑子里还嗡嗡作响。三天前他还是二十一世纪工地上的一个普通农民工，一场突如其来的触电事故后，再睁眼就变成了这个名叫“王斗”的边军小兵，身上穿着打了七八块补丁的破烂鸳鸯战袄，脚下是露着脚趾的麻鞋，怀里揣着半块硬得能硌掉牙的糜子饼。

“咳咳……”旁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是同屋的老兵赵大。赵大今年快四十了，在边军混了十五年，一条腿在去年和蒙古人的小冲突中被砍伤，至今没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他裹紧了身上那件更破旧的棉袄，声音沙哑地说：“王斗，你醒了？赶紧把那饼子吃了，不然下午出操都没力气。”

王斗坐起身，咬了一口糜子饼，粗糙的粉末剌得嗓子生疼，他只能慢慢嚼着，就着一口浑浊的凉水往下咽。窝棚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汗臭、霉味和草药混合的怪味，另外三个小兵蜷缩在各自的草铺上，脸色都蜡黄蜡黄的，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赵大哥，咱们堡里现在还有多少粮食？”王斗问道，他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这半年来山西陕西大旱，赤地千里，粮食早就紧缺了，就连边军的粮饷也常常拖欠。

赵大苦笑一声，摇摇头：“粮食？能有啥粮食？上个月的粮饷就发了三成，还是掺了沙子的糜子。听说堡外的流民都快把树皮啃光了，有的地方甚至……”他顿了顿，没敢说下去，但王斗也能猜到，那是易子而食的惨状。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梆子声，伴随着队正李二牛粗声粗气的叫喊：“都给老子起来！出操了！谁要是磨蹭，老子打断他的腿！”

王斗和赵大赶紧爬起来，穿上那身破烂的军装，踉踉跄跄地跑出窝棚。堡墙上的旗帜在风中无力地耷拉着，操场上稀稀拉拉地站了百十来号人，个个面黄肌瘦，精神萎靡。李二牛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地骂道：“看看你们这熊样！一个个跟没吃饱饭似的！告诉你等，后金军都快打到宣府了，要是再这么松松垮垮，等鞑子来了，咱们都得脑袋搬家！”

后金军！王斗心里一紧，他清楚地记得历史上崇祯七年七月，后金军确实进围了宣府，兵掠大同，沿边城堡多有失守。舜乡堡只是个小小的堡垒，城墙低矮，兵力薄弱，要是真被后金军盯上，恐怕连一天都守不住。

出操的内容很简单，就是队列训练和简单的刀枪挥舞。王斗跟着队伍机械地动作着，原主的身体本就虚弱，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看了看周围的士兵，大多和他一样，手里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的是锈迹斑斑的腰刀，有的是顶端磨平的长枪，还有的甚至拿着削尖的木棍。这样的装备，这样的士兵，怎么能抵挡得住强悍的后金军？

好不容易熬到出操结束，王斗累得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赵大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水囊：“喝点水吧，慢点喝。”

王斗接过水囊，喝了几口，感觉稍微缓过劲来。他看着堡墙外连绵的黄土坡，心里充满了焦虑。内有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起义军攻城略地，外有后金军虎视眈眈，大明王朝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而他，只是这乱世中的一个普通小兵，随时都可能死于战乱、饥荒或者疾病。

“赵大哥，咱们堡里的守将是谁？就没想想办法吗？”王斗问道。

赵大叹了口气：“守将是周把总，也是个苦命人。他倒是想办法，可上面不给粮不给饷，他有啥辙？前几天他还亲自去保安州城求援，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州官说州里也没粮食，让咱们自己想办法。”

王斗沉默了，他知道，在这个时代，底层的士兵和百姓就是最苦的。朝廷腐败，官员贪腐，真正能关心士兵死活的没几个。他摸了摸自己身上单薄的战袄，又看了看手里那把连刀刃都不锋利的腰刀，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活下去，而且要好好活下去。

傍晚时分，堡外传来一阵喧哗声。王斗和几个小兵跑到堡墙上查看，只见远处来了一群流民，大概有几百人，个个衣衫褴褛，面如菜色，拖着疲惫的步伐向舜乡堡走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骑马的官差，手里挥舞着鞭子，驱赶着流民。

“是流民，还有官差。”赵大皱着眉头说，“估计是其他地方的流民被赶到咱们这儿来了。”

周把总也闻讯赶到了堡墙上，他看着下面的流民，脸色凝重。一个官差骑马来到堡门下，大声喊道：“周把总，奉州官大人之命，这些流民就交给你们舜乡堡安置了！赶紧开门！”

“安置？我们堡里自己都快没饭吃了，怎么安置这么多流民？”周把总忍不住吼道。

“这就不是我们管的事了，州官大人说了，要是安置不好，唯你是问！”官差说完，不等周把总回话，就带着手下骑马走了。

周把总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堡墙上的士兵们都沉默了，看着下面那些绝望的流民，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王斗知道，这些流民的到来，无疑会给本就困难的舜乡堡雪上加霜。粮食会更紧缺，疾病也可能随之而来，而更大的隐患是，一旦流民们走投无路，很可能会发生骚乱，甚至投靠起义军。

夜幕渐渐降临，舜乡堡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流民的哭声和士兵的咳嗽声。王斗躺在草铺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向舜乡堡逼近，而他这个来自未来的灵魂，必须在这乱世中找到一条生存之路。他摸了摸怀里的半块糜子饼，心里暗暗发誓：不管有多难，我都要活下去，守护好自己想守护的人，也许，我还能为这个即将覆灭的王朝，做一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