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褪色的门牌
张文达第三次在巷口迷路时,终于注意到那块歪斜的门牌。红漆剥落的木牌上写着 “槐安里 7 号”,数字 “7” 的竖弯钩像条正在融化的蛇,末端拖出半寸长的墨痕。他掏出手机核对地址,屏幕上的导航箭头突然原地打转,电子音带着电流的嘶啦声重复:“目的地已到达,目的地已……”
“奇怪。” 他揉了揉太阳穴,指尖触到眉骨处的疤痕 —— 那是十年前在这里摔倒时留下的。记忆里的槐安里是青石板路,两侧的老墙爬满爬山虎,可眼前的巷子却铺着灰黑色的沙土,墙面上布满不规则的孔洞,像被某种虫豸蛀过。
伴随着时间的冲刷,很多记忆里的东西都变得抽象了。张文达记得小时候常去的杂货铺老板有两撇八字胡,可每次努力回想,胡子的形状都会变化;他清楚记得母亲在这里教他认的第一个字是 “槐”,但笔画顺序总在脑海里打结,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篡改记忆。
巷尾的铁门 “吱呀” 作响,一个穿蓝布衫的老人推着独轮车经过,车上堆着用黑布盖着的东西,隐约露出棱角。“后生,找谁家?” 老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张文达突然发现,对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个灰蒙蒙的漩涡。
“找…… 找 3 号的李奶奶。”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独轮车经过时,黑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码放整齐的玻璃瓶,瓶里泡着的东西像缩小的人手,指甲涂着剥落的红蔻丹。
老人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李奶奶?早变成槐树了。” 他指了指巷子深处,那里果然有棵异常粗壮的老槐,树干上有块凹陷,形状酷似人脸。
张文达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明明记得李奶奶五年前才搬走,怎么会变成树?是记忆的曲解,还是眼前的世界出了问题?
二、错位的时钟
回到租住的公寓时,墙上的挂钟指针停在 2:17。张文达记得出门时是下午三点,可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光线在地面上聚成粘稠的光斑,像未干的蛋黄。
他倒了杯冷水,玻璃杯接触桌面的瞬间,杯壁突然布满裂纹,水里的倒影却完好无损 —— 倒影里的他穿着十年前的校服,脖颈处有块暗红色的胎记,而现实中,那块胎记在他十二岁那年就消失了。
“肯定是太累了。” 张文达强迫自己冷静。作为古籍修复师,他最近一直在处理一批从槐安里出土的旧账本,上面的字迹扭曲难辨,很多日期都标注着 “鬼月廿三”“无日”,与现行历法完全不符。
手机突然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相信镜子。” 他猛地抬头看向卫生间的镜子,镜中的自己正咧开嘴笑,嘴角的弧度远超常人的生理极限,而现实中的他根本没笑。
记忆的碎片开始错位。张文达想起上周修复的账本里,有一页画着奇怪的符号,当时觉得像某种图腾,此刻却清晰地浮现在镜面上;他记起父亲曾说过槐安里在民国时是刑场,可查遍资料,却找不到任何相关记载,仿佛那段历史被硬生生抹去了。
窗外传来孩童的笑声,他撩开窗帘,看见三个穿白褂子的小孩在楼下拍皮球,皮球是暗红色的,落地时发出 “咚咚” 的闷响,像心脏在跳动。当皮球滚到路灯下,张文达突然看清,那根本不是皮球,而是颗布满血管的心脏。
小孩们抬头朝他看来,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三个黑洞。张文达猛地拉上窗帘,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 —— 他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这个世界,真的变得不对劲起来。
三、活页的账簿
深夜的工作室里,那本旧账本突然自行翻开。张文达屏住呼吸,看着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正在缓慢流动,组成一行行新的文字:“丙午年,槐安里 3 户,活 7 人,变 4 株,余 3 瓶。”
他突然明白 “变 4 株” 指的是什么。账本里夹着的老照片上,四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槐树下,如今那棵老槐的枝桠数量,正好与照片上的人数吻合。
记忆深处的某个闸门被打开了。张文达想起七岁那年,曾在槐树下捡到过一个铜铃铛,摇响时会听见女人的哭声;他想起杂货铺的老板总在午夜关门,门板上的锁孔里会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他甚至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消失的胎记,形状与账本上的符号完全一致。
这些被时间抽象化的记忆,此刻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像拼图一样严丝合缝,拼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 槐安里的 “人”,从来不是真正的人。
窗外的蚀骨风突然变大,吹得窗户哐当作响。张文达看向玻璃,映出的影像不再是他自己,而是那个推独轮车的老人,对方正举着玻璃瓶,瓶里的人手对着他招手。
他抓起账本冲进储藏室,那里堆满了修复用的工具和材料。当他翻出那盒十年前从槐安里带回来的泥土时,盒子突然发烫,泥土自动隆起,形成一个微型的巷子模型,里面的小人正在缓慢地变成树木。
“原来如此……” 张文达喃喃自语。记忆没有被曲解,是这个旧域在不断篡改自身的存在,将不符合规则的 “异常” 转化为 “正常”—— 树木、玻璃瓶、符号,都是被消化后的残骸。
四、记忆的锚点
天光微亮时,张文达站在槐安里的老槐树下。树干上的人脸凹陷正对着他,树皮的纹理缓缓流动,像在诉说什么。他掏出那本活页账簿,撕下写着自己名字的那页,塞进树洞。
纸张接触到树心的瞬间,发出 “滋啦” 的燃烧声。老槐剧烈摇晃起来,落下无数暗红色的叶子,每片叶子上都印着张模糊的人脸,其中一张赫然是他自己十二岁的模样。
穿蓝布衫的老人再次出现,这次他的独轮车上没有玻璃瓶,而是放着个青铜铃铛 —— 正是张文达小时候捡到的那只。“后生,想明白了?” 老人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旧域的时间是活的,记忆是它的养料。”
张文达接过铃铛,摇响的瞬间,所有抽象的记忆突然凝固:杂货铺老板的八字胡是两撇墨痕,母亲教他写的 “槐” 字多了个弯钩,李奶奶搬走时的背影正在逐渐透明。这些被篡改的细节,此刻都成了记忆的锚点,让他在不断变形的旧域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不会变成树。” 他握紧铃铛,声音在巷子里回荡。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槐安里的沙土上,那些孔洞里钻出绿色的嫩芽,墙面上的符号开始褪色,露出底下青石板的纹路。
老人笑了,这次的笑容很温和:“每个锚点,都能撑住一片天。” 他推着独轮车渐渐远去,身影融入晨雾,独轮车的轱辘声变成了孩童的歌谣。
张文达看着恢复正常的巷子,突然明白旧域的怪诞,源于记忆与现实的角力。当他不再试图分辨真假,而是接受那些抽象的、扭曲的、被篡改的片段,反而找到了立足之地。
他转身走出槐安里,口袋里的青铜铃铛轻轻作响。或许这个世界永远不会真正 “正常”,但只要守住记忆里的锚点,就能在时间的冲刷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坐标。旧域的故事还在继续,而他的记忆,终于不再是被消化的养料,而是对抗怪诞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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