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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青云

刹车声刺破雨夜的刹那，明意看着驾驶座上弟弟明哲扭曲的脸，手里还攥着那张她不肯签字的房产过户协议。车轮碾过身体的剧痛里，她最后想起的，是父母临终前说“姐姐要让着弟弟”的叮嘱——原来二十多年的骨肉亲情，竟抵不过一套房子。

再睁眼时，刺目的阳光让她眯起眼。没有医院的消毒水味，只有铁锈与尘土的气息。耳边是厮杀的呐喊，远处的城池在火光中摇摇欲坠，几个穿着粗布甲胄的男人正围着一个蜷缩的女人狞笑，手里的长刀沾着暗红的血。明意猛地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荒草坡上，身上的睡衣早已被划破，裸露的胳膊上擦出了血痕。

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

“女人也敢来这‘三不管’地带？”一个络腮胡男人注意到她，举着刀走过来，眼神像在看一块待宰的肉。明意心脏狂跳，却在男人逼近的瞬间，抓起身边一块尖锐的石头，死死抵在自己颈间：“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死在这。”她的声音发颤，却没后退半分——前世被至亲背叛杀死的滋味还在喉咙里发苦，这一世，她绝不能任人宰割。

络腮胡愣了愣，随即嗤笑：“还挺烈。不过在这青霄域，女人要么当玩物，要么当炮灰，想死？没那么容易。”他伸手要抓明意的手腕，却没料到她突然将石头砸向他的眼睛，趁他吃痛弯腰的瞬间，捡起地上的断剑，狠狠刺进他的侧腰。

鲜血溅在明意脸上，温热的触感让她胃里翻涌，可她握着剑柄的手却没松。她看着络腮胡倒在地上抽搐，第一次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弱肉强食，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有点意思。”

清冷的男声从坡下传来。明意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玄色锦袍的男人站在那里，腰间佩着一把镶嵌宝石的长剑，身后跟着十几个衣甲鲜明的护卫。男人眉眼深邃，嘴角勾着一抹淡笑，眼神落在她身上时，像在打量一件稀有的器物——他就是纪伯宰，青霄域最强大的“镇北侯”，以铁血手腕平定了三城叛乱，是这片土地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明意握紧断剑，警惕地看着他。纪伯宰却没让护卫动手，只是缓步走上坡，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又落回她沾血的脸上：“敢在我的地盘杀‘黑风寨’的人，你不怕死？”

“怕。”明意直言，“但我更怕像蝼蚁一样活着，任人践踏。”她的眼神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侯爷要是想杀我，现在就能动手；要是不想，不如给我一条活路——我能为你做事。”

纪伯宰挑了挑眉，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还是个刚从荒地里爬起来的女人。他伸手，指尖轻轻擦过明意脸颊上的血迹：“你会做什么？洗衣做饭？还是……陪男人？”

“我会杀人。”明意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能帮你杀你想杀的人，只要你让我活，让我活得比任何人都高。”

纪伯宰笑了。他觉得自己捡到了一把好刀——锋利，坚韧，还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这把刀，刚好能用来斩掉那些盘根错节的叛党，用来巩固他的侯位。“好。”他收回手，转身道，“跟我回侯府。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暗卫。”

明意跟着纪伯宰回了镇北侯府。这里比她想象中更像一座牢笼：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府里的女人要么是依附权贵的姬妾，要么是谨小慎微的侍女，见了纪伯宰都要低眉顺眼，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有明意，敢在他面前直言不讳，敢在他练兵时提出不同的战术，甚至敢在他处理公务到深夜时，端着一碗热茶进去，说“侯爷要是累了，不如先休息”。

纪伯宰从不拒绝她的“越界”。他教她用剑，教她识读兵书，教她如何在错综复杂的势力里周旋。明意学得很快，不到半年，就成了他最得力的暗卫——她能伪装成舞姬，在叛军首领的宴会上取下对方的首级；能潜入敌城的粮仓，一把火烧掉对方的补给；甚至能在两军对垒时，带着十几个死士，从后山绕到敌军后方，搅得对方军心大乱。

每次明意带着战功回来，纪伯宰都会赏她金银珠宝，或是名贵的绸缎。可明意从不收这些，只说：“侯爷要是真想赏我，不如教我更多本事，让我能站得更高。”

纪伯宰看着她眼里的野心，嘴角的笑意更深。他知道，这把刀正在变得越来越锋利，也越来越难掌控。可他喜欢这种掌控的快感——他要亲手把她打磨得更亮，让她成为自己最锋利的武器，然后，再把她牢牢锁在自己身边，成为他王冠上最耀眼的勋章。

情感的拉扯，在一次次并肩作战中悄然滋生。一次围剿叛军时，明意替纪伯宰挡了一箭，箭簇穿透了她的肩胛。纪伯宰抱着她退到安全地带，第一次露出了慌乱的神色，亲自为她拔箭上药，手指触到她伤口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谁让你替我挡箭的？”他的声音带着怒意，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的命是我的，没我的允许，不准死。”

明意趴在他怀里，肩膀的剧痛让她额头冒冷汗，心里却泛起一丝暖意。她知道纪伯宰把她当刀，可这一刻，她竟觉得这把刀，好像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温度。“侯爷要是死了，谁带我入青云？”她笑着说，声音虚弱却坚定，“我还没活在所有人头顶上，可不能让你先死。”

纪伯宰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

随着明意的战功越来越多，府里的流言也多了起来。有人说她是靠美色迷惑侯爷，有人说她野心太大，迟早会反。连纪伯宰的谋士都劝他：“侯爷，明意姑娘锋芒太露，又深得您的信任，不如早做打算，免得养虎为患。”

纪伯宰却只是淡淡道：“她是我养的虎，自然只会听我的话。”

可他心里清楚，明意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她有自己的野心，有自己的坚持。就像那次，他让她去杀一个曾对他有恩的老臣，只因老臣不肯依附他。明意拿着令牌，却在最后一刻放了老臣，回来对他说：“侯爷要杀的是叛党，不是忠臣。要是连忠臣都杀，以后谁还敢跟着您？”

纪伯宰看着她，眼神里有怒意，却更多的是欣赏。他没罚她，只是把令牌收了回来：“你倒是比我还懂人心。”

明意知道，纪伯宰对她的纵容，是因为她还有用。可她不在乎——她要利用这份“有用”，一步步往上爬。她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结交府里不得志的侍卫，联系城外的商户，甚至偷偷学习如何管理城池。她要的不是做纪伯宰的暗卫，不是做他的勋章，而是要和他并肩站在青霄域的顶端，甚至，站在他的头顶上。

纪伯宰不是没察觉她的小动作。可他没有阻止，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他倒要看看，这把他亲手打磨的刀，最后能锋利到什么地步，能爬到多高的地方。

战争终于还是来了。青霄域的域主忌惮纪伯宰的势力，联合其他四侯，要围剿镇北侯府。敌众我寡，纪伯宰的军队节节败退，连侯府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侯爷，要不您先突围，我来断后。”明意握着剑，身上已经沾满了血，“我能拖住他们，您出去后再重整旗鼓。”

纪伯宰看着她，突然笑了：“你就不怕我丢下你？”

“怕。”明意点头，“但我更相信，侯爷不会让我死在这里。”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因为我还没活在所有人头顶上，您也还没戴上最亮的王冠。”

纪伯宰伸手，擦掉她脸上的血污：“好。那我们就一起，杀出一条路来。”

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明意带着死士从正门冲锋，纪伯宰则率领精锐从侧门突围，两人一内一外，配合得天衣无缝。明意的剑刺穿域主的胸膛时，纪伯宰正站在城楼上，看着她浑身是血地举起域主的头颅，对着城下的敌军大喝：“域主已死，降者免死！”

敌军大乱，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硝烟散去时，纪伯宰走下城楼，走到明意身边。他看着她满身的伤痕，却依旧挺直的脊梁，伸手将自己的玄色披风披在她身上：“从今往后，青霄域，你我共治。”

明意愣住了。她看着纪伯宰深邃的眼眸，里面没有了以往的算计，只有满满的珍视。“侯爷……”

“叫我伯宰。”纪伯宰打断她，伸手握住她的手，“我说过，要让你成为我王冠上最亮的勋章。可现在我发现，这枚勋章，本该和我一起，站在最高的地方。”

明意看着他，突然笑了。前世的背叛与痛苦，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过眼云烟。她握紧纪伯宰的手，看着远处初升的朝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一世，她不仅活了下来，还真的，要入青云了。

往后的日子里，青霄域的人都知道，镇北侯身边有一位女将军。她锋利如刀，却也温柔如水；她能陪侯爷征战沙场，也能和侯爷一起治理城池。有人问明意，后悔当初跟着纪伯宰吗？明意总是笑着摇头：“我从不后悔。因为是他让我知道，女人不仅能活下来，还能活得比任何人都高，活得比任何人都耀眼。”

而纪伯宰每次听到这话，都会握紧明意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是你自己，凭着一股狠劲，把自己活成了青云。”